指挥大师曹鹏(资料图)
晨报记者 张谷微
90高龄的指挥大师曹鹏，站在台上，为一支由孩子们组成的交响乐团指挥——这支年轻的乐团里还有3个自闭症孩子。台下，坐着很多乡村教师，曹鹏教他们打拍子：“希望你们永远爱孩子。”
能有多一点机会感受、欣赏高雅艺术，对乡村教师来说很有必要，因为他们是影响孩子的人。
中国顶级指挥家、国家一级指挥、在指挥台上站了70多年的曹鹏更爱他的另一个身份：上海大学生、中学生交响乐团首席指挥。上世纪90年代起，他便致力于在学生间普及交响乐。
当孩子们手握乐器，依次在舞台上落座，灯光亮起，整个多功能厅内掌声雷动。曹鹏跨上指挥台，随着他手中那根轻巧的指挥棒的一起一落，动听的音符霎那间在所有听众的耳畔响起。
这是他第二次参加“爱飞翔”公益专场音乐会，这是一家公益组织为乡村教师进行培训而设置的一项课程。“交响乐并不是阳春白雪、高不可攀的。相反，音乐可以提高修养、丰富学识、启迪智慧。能有机会带着孩子们为这些乡村教师演出，我很高兴。”曹鹏说，能有多一点机会感受、欣赏高雅艺术，对乡村教师来说很有必要，因为他们是影响孩子的人。
“以前看过前苏联的一部叫《乡村教师》的电影，印象很深。乡村的条件很艰苦，这些老师的品格、工作都非常值得我们尊敬和赞扬。所以一听到有这样一个能为他们服务的机会，我说我一定要来。交响乐对乡村来讲，还有很大的距离，他们能到上海来，能够听一场交响乐，对他们来讲很重要。一个教师的文化素质提高、眼界开阔了，他们回去带领他们的孩子就会不一样。”
他走下台，鼓励座位上的乡村老师们走到台前来：“不要紧，大家一起来，难得有这样的机会，你们一起，来增加我的力量。”在他的鼓励下，不少年轻的教师来到台前。“两拍，一的时候向外，二的时候向里，对了，一二、一二……放松一点，音乐轻的时候动作很小，响的时候动作大一点。再来一个收尾的动作，一、收！很好！”他把最基础的指挥动作手把手地教给大家。
曹鹏带领着教师们一起指挥了一段《卡门序曲》，不仅仅是台前的他们，台下几乎所有的听众都举起了双手参与进来，包括几个学龄前的孩子，也跟着节奏很像模像样地欢快地打着拍子。对于现场大多数人来说，和交响乐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、参与其中，恐怕都是第一次。不知道，这样一个第一次对在座的教师或者孩子意味着什么，但是此时此刻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，整个大厅成了欢乐的海洋。
交响乐的普及意味着什么？交响乐或者说高雅音乐，对人们来说意味着什么？
曹鹏给我讲了一件往事。
“苏联宣布解体的当天，我的一位朋友给我写了一封信，在信中，他写道：(在苏联的)城市里人心惶惶，物价飞涨，商店的货架上都是空空的……但是，你可知道，音乐厅是满满的，交响乐团在舞台上演奏，台下坐满了人。我的这位朋友当时就在信中说：俄罗斯有救，因为他们看到人民依然有满满的文化需求，那是一种力量。”
75岁离休后，曹鹏以更大的热情投入交响乐普及这件事，定期为青少年交响乐团排练。在“爱飞翔”公益音乐会表演间歇，他为听众们介绍刚刚表演完的一个“五重奏”小组，言语风趣幽默：“这位是工程师，你们到工地上可以找到他； 他是民航学校的老师，以后你们坐飞机可以找他……”在这支交响乐队伍里，有来自各行各业的“业余选手”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，热爱音乐。
“他们都是可爱聪明的孩子，他们只是紧紧关上了心门，我们想用音乐当钥匙，去开启他们人生的智慧。”
2005年，上海曹鹏音乐中心组建了上海城市交响乐团，由居住在上海、具有相当演奏水平的中外音乐爱好者组成。这支乐团的成员跨越了年龄、国籍和职业。团员们跟随着曹鹏普及音乐，为公益、慈善服务，用音乐温暖着上海这座城市。一次偶然的机会，曹鹏将目光投向一群特殊的孩子，并且带领他们与音乐结缘。
“8年前，我的大女儿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关于自闭症孩子的报道。”曹鹏说，这样的孩子尤其需要社会各界的关爱，他们应该被理解、被尊重。怎样才能让他们摆脱自我封闭的世界？“我们试图用音乐的力量来找寻这把钥匙，究竟打开哪一扇窗户才是他们的春天？虽然道路很长，也很艰难，但我们已经在收获改变。”
曹鹏父女创办的天使之音自闭症孩子音乐沙龙，迄今已8年了。“已经有一些家长和我们反映，说孩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”
在公益音乐会的现场，曹鹏给大家简单介绍了那几个孩子。
“吹圆号的***，孩子你能给我们吹一下吗？……非常好！谢谢你！”
接着，他又介绍了演奏拉管的一个小朋友。“他们都长得很漂亮！演奏也非常好！”
“我们经常会带着他们去大剧院、东方艺术中心表演，最好的音乐厅，都会带他们去。我们希望能用音乐去打开他们。”
曹鹏在和第三个吹小号的孩子互动的时候，那个孩子小声地问他：“吹什么？”
“都可以，吹什么都可以！”曹鹏在旁鼓励他。
没想到，孩子竟然吹起了“国歌”。整个多功能厅的人们都开始鼓起掌来帮他打拍子。
一曲小号“国歌”演奏完，“好！真没有想到你能把国歌吹得这么好，国歌很难吹。”
曹鹏感叹，这些孩子真了不起。自闭症的孩子通常很难打开心门，如今能有这样的表现十分不容易，所花的努力也是普通孩子的很多很多倍。让曹鹏更加感到惊喜的是，其中几个孩子，他们在音乐上所表现出的禀赋竟然比健康的孩子还要棒：“一个吹圆号的孩子，对乐理上的理解特别到位；而那个演奏拉管的孩子，他的音准也要好于普通孩子。”
“我们都非常爱他们。他们都是可爱聪明的孩子，他们只是紧紧关上了心门，我们想用音乐当钥匙，去开启他们人生的智慧。”
曹鹏说，上海有很多志愿者都在关爱自闭症孩子这个群体，“像我这个年龄，能够和志愿者一起服务，我也很高兴。我现在90岁，但是我很年轻，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，和乡村教师在一起，我也觉得自己很年轻。”
“现在社会为什么那么浮躁？根基，特别是文化根基还是欠缺。所以看到各位老师坐在台下，我非常高兴，因为教师是培育种子的职业，希望你们一定要爱孩子。”
始终觉得交响乐高高在上，那就错了。曹鹏说：“交响乐的所有千古流芳的作品都是给人民写的，就好比唐诗一样。没错，交响乐是精品，是高雅艺术，但还是应该全部交给人民，千万不要把自己打扮得高高在上。”
“上个月，河北老区来了一群孩子，我专门给他们谱了曲子。”
曹鹏曾经在莫斯科留学，他说那里交响乐十分普及，莫斯科的孩子都是从小学就开始学交响乐演奏，几十个免费的业余交响乐团可以供人们选择参加。
“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根，只有树根是稳的、是好的，这个民族才能枝繁叶茂。在文化素质这个方面，我们还有进步空间。”这是一位九旬指挥家由衷的心声。
“交响乐由弦乐、木管、铜管、打击乐……等组成，小提琴是高音，中提琴负责中音，大提琴则是低音……”我坐在台下，听着台上90岁的曹鹏先生拿着话筒，精神矍铄地在普及着最最基础的交响乐知识，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。
“世界万物都有根基，现在社会为什么那么浮躁？根基，特别是文化根基还是欠缺。所以看到各位老师坐在台下，我非常高兴，因为教师是培育种子的职业，希望你们一定要爱孩子……”90岁的老人，让我看到的是一颗赤子之心。他身穿白色西装，系一条黑色领带，胸口点缀着红色的小方巾，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大师的风范，但眼神和言语又是如此亲切。
